雅典奥运会前，小巨人姚明立下了“不进八强半年不剃胡子”的誓言。于是，关于姚明胡子的去留一时间成了热门话题。小组赛最后一场，如果赢不了世界冠军塞黑队，则中国队就进不了前八，而在赛前，这被认为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人便给姚明的胡子详列了半年之内的养护守则，但终果中国队却赢了，人们也为姚明的胡子松了口气。果然，八强第一仗对立陶宛，姚明就把胡子剃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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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而姚明遂了愿，否则，抛开他那个鹤立鸡群的大个子不谈，蓄了半年的胡子，在国人的行列中也会显得相当突兀。现在毕竟不同于古代，那个时候的“美髯公”、“虬髯客”好像随处可见，据说唐太宗也是“浓髯，可挂角弓”，浓密的大胡子上挂得住一张弓。古代的胡子客既多，围绕胡子也产生了不少故事。

　　《隋唐嘉话》载，山水诗鼻祖晋朝谢灵运的胡子很漂亮，他是以叛逆罪在广州被杀头的，临刑之前，不捐器官捐胡子，捐给了祗洹寺的维摩诘像，权当那塑像的胡子。对谢灵运的遗胡，“寺人宝惜，初不污损”，不过到了唐中宗的时候，安乐公主玩“斗百草”，派人“驰驿取之”，弄了若干根不算，因为“又恐为他人所得，因剪其其余，遂绝”。斗百草，是国人端午节时的传统游戏之一，刘禹锡诗曰“若共吴王斗百草，不如应是欠西施”，说的是春秋末期，吴王和西施就已在宫中玩此游戏了。清朝有人考证说，《诗经.周南.　　》讲的就是斗百草的歌谣。　　，乃车前子，是玩斗草的好材料。斗草游戏主要是比较草的韧性，让两草交叉，两人各捏草之两头，用力拉扯，草被拉断的一方为败，不断的一方为胜。斗百草也称斗花，较量花茎的韧性，不管怎么说，胡须并不是要用的材料，安乐公主为什么打谢灵运遗胡的主意，还是比较费解的，难道要以须充草来作弊不成？

　　《南村辍耕录》载，中书丞相史天泽本来“须髯已白”，然而“一朝忽尽黑”，把元世祖忽必烈吓了一跳，惊问曰：“史拔都，汝之髯何乃更黑耶？”史天泽说，我染了。问：染了干什么呢？答：“臣揽镜见髭髯白，窃伤年且暮，尽忠于陛下之日短矣，因染之使玄，而报效之心不异畴昔耳。”忽必烈听得非常高兴。史天泽或许是真心实意，但宋朝寇准的“促白须以求相”，后人则说他“溺于所欲而不顺其自然者也”，语出明朝陆容《菽园杂记》。该书亦云，晋代张华《博物志》即有染白须法，然以前大都用以“媚妾”，如今“大抵皆听选及恋职者耳”，所以，“吏部前粘壁有染白须发药，修补门牙法”。我猜，那时当官的如果想赖在官位上，无须在档案上把年龄改小，而在外貌上加工一番以示仍然“年轻”大概就行了。

　　白须染黑或者黑须染白以示老成，只是胡子的实用功能之一。元朝时有一位窃贼，夜入浙省丞相府偷盗，时“月色微明，相于纱帷中窥见之，美髭髯，身长七尺”。该相并不急于抓贼，“虑其有所伤犯”，暴露了可能要杀人灭口，而是来个欲擒故纵。第二天，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画影图形责令有司官兵闭城搜捕，而“终不可得”。第二年却无意中擒获此人，原来他的偷盗方式是“脚履尺余木级，面带优人假髯”——用胡子打了个马虎眼。唐朝重臣李绩有次生病，则是用太宗的胡子治好的。医生说得服用龙须灰，太宗于是“剪须以疗之”，李绩“服讫而愈”。这个李绩，就是单田芳评书《瓦岗英雄》里和程咬金他们并肩作战的徐懋功，原本是与李渊父子共同逐鹿中原的李密的部下。李密降唐，乃被赐李姓；李密复叛被诛，是他收葬的，且“为密服，葬讫乃释”。按道理，这是一个“贰臣”，但李渊父子都不这么看。李渊认为他是“纯臣”，世民更认为“公昔不遗李密，岂负朕哉？”李绩病好后，“顿首泣谢”，太宗客气地说：“吾为社稷计，何谢为！”后留宴，感激涕零的李绩更“因啮指流血”，大醉之余，太宗还“亲解衣覆之”。瞧，几根胡须，收到了密切君臣感情的功效。

　　除了“实用意义”，胡子在后世更多的却是符号意义。典型的莫过于梅兰芳先生的“蓄须明志”——不过，据徐城北先生考证，梅先生是做到了这四个字的，然而并没有那么轻巧、那么流畅，而且事情远没有到以死相拼的地步，这是另话。姚明的意思，很有些“蓄须铭耻”。宋朝蔡君谟号“美髯须”，仁宗有天问他：“卿髯甚美，长夜覆之于衾下乎？将置之于外乎？”君谟答不上来；晚上就寝的时候，思来想去，“以髯置之内外悉不安，遂一夕不能寝”。好在中国男篮进了前八——尽管只是第八，不然，胡子问题恐怕也要困扰姚明了。

　　燕郊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