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叨叨的“唐僧” 胆小的司机--小事看阎森

　　一个人在重大挫折面前的表现，往往能折射出他(她)的品质。阎森在人生的关隘前所表现出的坚强，赢得了所有人的敬佩。所以很多人说，阎森是条汉子。

　　赛场上胆大的阎森，生活中却格外胆小，平日里爱絮叨，被朋友戏称为"唐僧"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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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祸后却没有怨天尤人。一起长大的朋友、配对多年的搭档、亦师亦友的教练，告诉了我们一个"自相矛盾"的阎森。

　　曾经放弃日本健胜苑的高薪回国打球，一心只为雅典奥运会。此番壮志未酬，阎森说他不会放弃，因为中国还没有复制的伊朗杯。作为乒乓队里的"歌王"，阎森决意把一曲"坚持到底"在2005年的上海演绎得更加精彩。

　　关于这一次落选

　　阎森是个地道的南方人，可他身上却透着股北方汉子的豪爽。比如，他喜欢大口大口喝啤酒，落选的那个晚上，外界都说他去买醉。"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喝了酒，到了唱歌的地方他还想喝，就只能让他喝，其实那晚他一直把握得挺好的，没有特别激动"，秦志戬这样回忆道。那天的"生死战"后，阎森的手机一直让张勇拿着。从晚上7点到10点的三个多小时里，张勇接了50多个电话，都是阎森的朋友打来的。

　　当晚，最动情的一幕出现在阎森点了《真心英雄》之后，他和施之皓、王励勤一人一句地把整首歌唱完。那晚在座的所有人都刻意回避着"落选"的话题，可那一刻，或许是歌词触动了他们努力掩藏着的失落、遗憾和痛苦，三个都显得有些激动。一直到凌晨四点多，大家才散去。"以前(第一次报上名到最后落选的那段日子)想放松一下，脑子里马上想到第二天还要训练，两条腿迈都迈不动。现在好了，彻底放松了。"可阎森这话听起来是那么的言不由衷。

　　奥运会预选赛后，国家队去延庆调整，彻底放松后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阎森一瘸一拐的。原来前一阵子练得太猛，阎森右脚底磨出的老茧与脚心的肉之间竟然裂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没出血，可里面的嫩肉已清晰可见。那段日子神经上的高度紧张让阎森对此没任何感觉，每天训练、比赛照常进行着。可当一切都结束时，脑子里始终紧绷着那根弦一下子断了，所有肉体上的疼痛也随之而来，可这点痛与春节后厦门封闭训练期间阎森吃的苦受的罪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4月16日，龙庆峡的游船上，我们镜头中的阎森仿佛正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美景，在他脸上看不出半点悲伤的痕迹。孔令辉、陈(王+己)等几个人玩牌，阎森也凑在一旁观战，一切还是那样平常。对于预选赛后外界关于孔令辉与他关系的种种猜测，阎森给出了这样一句充满了大男子主义味道的答案，"我们男的之间还能有什么？又不是女孩子！"

　　"他们(阎森和孔令辉)之间不会有什么，如果连这点境界都没有，他们也不可能打到这个份上。"作为跟他们同一批的运动员，秦志戬这样回答。对于最终的"生死战"只在他们与马琳、陈杞之间进行，阎森也没有过任何想法："小辉他们那对7胜1负，成绩摆在那儿，没什么不公平的。"

　　随后的超级联赛中，黑龙江三精作客成都与陕西银河狭路相逢，媒体又纷纷把矛头指向"孔阎"关系，并努力捕捉着一切蛛丝马迹。当阎森与孔令辉同坐在一张饭桌子上谈笑风生时，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

　　当年的同一拨人里，阎森最佩服刘国梁，"他太聪明了！"而今，在阎森眼中，孔令辉仍然是全队最优秀的，"无论经验还是对乒乓球的理解，小辉都是队里最好的。"44届曼彻斯特世乒赛他俩并肩站在单打季军领奖台上的一幕仿佛还在昨天，那次比赛虽然半决赛输给了老瓦，当仍然是阎森的单打巅峰之作。"我单打成绩最好的时候是97到98年，当时世界排名到过第8位，可最多也只拿到过亚军。"1996年瑞典公开赛的男单亚军是阎森运动生涯中拿到的第一个公开赛单打亚军，"那时候拿了亚军就挺满足的，蔡指导当时就说，你太容易知足了。"或许正因为容易满足，一方面让阎森心态平和，可另一方面，也使得他在单打上没有更大的突破。后来，考虑到阎森是左手握拍，球风又比较凶狠，队里认为他比较适合配双打。

　　阎森和王励勤从1996年访欧开始配对，那一次他们拿了冠军，那一年的国际乒联职业巡回赛总决赛他俩也获得了冠军，从此这对就固定下来了。他们的战绩表上赫然列着：1998年总决赛冠军、2000年悉尼奥运会冠军、2001年第46届和2003年第47届世乒赛冠军。"45届决赛输给刘国梁/孔令辉他们，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因为那是他俩第一次距离世界冠军那么近。"悉尼还是碰他们这对，我们是下风球，第一局16比19落后我们扳回来了，第二局输了，第三、四局又是在11：17和16：20落后的情况下赢的。主要还是心态比较好。"因为赢得不容易，也因为那是他们憧憬过千百遍的奥运冠军，阎森跳入王励勤怀中，两个看似腼腆的小伙子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内心激动与喜悦，从此"阎王"组合的威名蜚声国际乒坛。那一役，也让他俩终生难忘。"很多时候我敢猜，对手还没动就可以作出预判。"这种"先知先觉"既来自于阎森的胆量，也来自于双方的默契和对彼此的信任。落选后王励勤曾经说，自己会在雅典全力拼单打，因为那也是阎森所希望的。"双打主要讲究配合，首先是单打的技术，其次就是配合，这跟两个人的性格、相互间的默契程度都有关系。"原来也主攻双打的吕林在这方面当然最有发言权。退役做教练后，从1998年10月到2000年12月，两年多的时间里，他一直主管阎森。"在我还是运动员时，我们关系就不错。通过落选这件事可以看出阎森是个很大气的运动员。在这么大的打击面前，作为队里的老队员，他能很好地处理，很快就以比较好的心态投入训练。运动员能做到这点非常不容易。"

　　关于前两次落选

　　在重大的挫折前，人往往能表现出内心最深处的东西。竞技体育的残酷与运动生命的有限，使"落选"对任何一个运动员而言，都算得上是重大挫折。乒乓队是个靠成绩吃饭的地方，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失去机会。而这样的机会已经两次与阎森擦肩而过了。

　　2000年2月13日，在45届世乒赛团体阵容的竞争中阎森被刘国正换下。一般认为能报上团体差不多就是世界冠军了，当时阎森已经25岁，那次世乒赛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有机会打团体，而当时的阎森还没有得到过世界冠军。

　　仅仅半个月后，2月28日的奥运会预选赛男单名单上，阎森又一次被换下来。"不管怎么样，当时还有奥运会双打，给他做工作也比较容易。希望他不要消沉能振作起来，争取奥运会双打上有突破，"吕林回忆说："那时候他也挺痛苦的，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法跟这次比。"对中国的乒乓球运动员来说，奥运冠军是最崇高的目标，更何况阎森为了这个目标放弃了很多。"我要特别表扬一个人，就是阎森，他今年放弃去日本，在巴黎世乒赛上拿了双打冠军，但大家都知道他的目标不是世乒赛，他的心思在明年的奥运会。你们知道他不去日本要损失多少钱？"蔡指导曾把阎森作为乒乓球队为国争光不记私利的典范。那时恐怕谁都没有想到，握有悉尼奥运会男双冠军的"阎王"组合会无缘雅典。然而，2003年10月7日早晨，一场意外的车祸改变了这一切。"你觉得自己命苦吗？"回国备战、遭遇车祸、艰苦治疗、全力恢复、入选首次名单，直至最终落选。在这样一个跌宕起伏的过程中，多少人感叹：阎森真是命苦。"我的命还苦？我没经过少体校，直接进省体校，没进过国青队直接到国家队，没拿世乒赛就先拿了奥运会冠军。1994年的时候，我全国比赛打进前八名调入国家队，当时就觉得自己够运气。刚进国家队那会儿，什么都没有，现在别人有的我都有，国家还给了那么多荣誉，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人不能光站在自己的角度想。"

　　带过阎森的李晓东曾说："阎森总是把别人的好记在心里，然后用行动表达内心的感情。"

　　容易知足，会记着别人好的阎森，遇到事情却总是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我们比分一直咬得很紧，但第6局开局后有几个球陈杞发挥得太好了，怎么打怎么有，一下子把我们打崩溃了。"打完比赛下来，阎森把责任都揽在了自己身上。采访中，当那场球已变成一种回忆让他再度谈起时，他仍说，"没打成奥运会，责任全在我。"听不出半点的矫情。其实那场"生死战"阎森发挥得不错。"打奥运会的机会没有了，可做人还要一辈子"，这是阎森的话。经历痛苦总是会加速人的成熟，而所有关心阎森的人都希望，这条汉子能经得起人生更多的大风大浪。

　　关于骨折的右臂

　　当初阎森放弃健胜苑的高薪回国打球，目标就是雅典奥运会，如果没有那次意外，如果他的手恢复得再快一点，如果……可已经没有"如果"。"觉得值得吗？""值！起码我尝试过了，不管结果如何。如果没努力就放弃，才会后悔呢。现在不是还有你们这么多人关心我嘛。"(笑)

　　张勇、秦志戬跟阎森算起来已经作了十多年的朋友，一路走来，最难忘的还是阎森出车祸到最终落选奥运的这段经历。秦志戬回忆说："那天早上，阎森打来电话，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完了，我残废了，右臂粉碎性骨折。'我放下电话心想：那胳膊不就完了吗？当时张勇不在，我赶到北医三院的时候，看到阎森一个人坐在那儿。医生说，一般碎两块以上就算粉碎性骨折，阎森碎了三块。后来在动手术与保守治疗之间选择了后者。回队里后，我们天天训练也没法陪他，住公寓他的手不方便，每天只能睡沙发。我们就让他住到体育医院，那边有人照顾，治疗也方便些，他住了十几天感觉还不错。每天训练完，我们就过去看看他，有时陪他吃个饭聊聊天。"

　　对于阎森，真正难熬的日子恐怕还是今年2月在厦门备战卡塔尔团体赛。那时候的痛苦来自于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阎森是那种"疼点"很低的人，过去连打针都怕疼。加之他身体一直不错，打球以来也很少受伤，伤病歇假更是没有过。"运动员有个伤病真是太痛苦了"，出事后，阎森总说这话。

　　作为好朋友的秦志戬多年来饱受伤痛困扰，膝盖的伤让他对那种痛苦多了一份体会。"你不打了也是奥运冠军，又不是没拿过，就算真的打不了又能怎么样。队里人才那么多，你只有超出教练的想象，让他们放心，才可能让你去。"秦志戬把当初自己掰膝盖的经历讲给阎森听，告诉他"人有时候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

　　可小秦也有不忍心的时候。有一天方岩竣医生叫秦志戬过去帮着给阎森掰胳膊。当时阎森右臂肌肉粘连，"要不你就别打了，要不掰断完了。"知道阎森是个特别怕疼的人，小秦故意这么说。他骑在阎森身上，摁住他的左胳膊，阎森的头搭在床外面，方医生就把阎森的右胳膊往后掰。只听"咔嗒"一下，紧接着就是阎森的一声惨叫。当时秦志戬实在不忍心再待下去，站起来看也没看阎森一眼，扔下一句"这活儿我没法干"就走了。过了一小会儿，阎森到张勇和秦志戬的房间里说，"确实管点用，感觉好点了。"

　　于是，张勇、秦志戬又一通好说，"既然这样，再疼你也要掰啊。"阎森的主管教练施之皓知道他们三个人走得近，特意交待他俩，没事多劝劝阎森。到厦门一个多月后，奥运会快要报名的那段时间，阎森情绪波动最大。"他郁闷不爱说话，我们也看得出来，知道他心情不好。"鼓励、安慰的话说了一箩筐，可人受伤后都有一种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阎森也不例外，所以他们有时也需要"刺激"他。受伤后阎森一直不敢抛球，怕拉伤。秦志戬甩出一句："你没法抛就改打残奥会算了"，说着便用脚把球踢起来发了一个，"你看我用脚都能发。"阎森拿手指一点点弹起来轻轻一抛，终于发出了受伤后的第一个球。

　　张勇说，阎森平时是个心里挺搁不住事的人，遇事总喜欢跟他们唠叨几句。秦志戬也说，有时候阎森一句话能说个七八遍，我们都说他跟唐僧似的。车祸后，阎森有过抱怨无助的时候，"我们都知道他心里挺苦的，不过他说的倒不多。"每个人的性格中可能都有比较矛盾的一面，施指导说，阎森的这种矛盾体现在平时你可能觉得他絮絮叨叨，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反倒表现得很大气。"阎森一旦有比赛目标，是个目的性、针对性很强的人。平时训练，外人可能看不出来他用功在哪里，可他心里有本帐，不太容易让别人左右，比较有自己的主意。越到大赛体现得越明显，什么时候该练，什么时候该调整放松，他心里都可有数了。"秦志戬说。可平时，阎森又是个特随意的人，无论对谁好像怎么着都行，这也难怪他在队里有那么好的人缘。

　　看阎森打球都觉得他胆子大，心理素质好，可生活中的他却不是这样。诸如换灯泡、接电线，这些跟电打交道的事，也许是害怕出危险的缘故，他基本不干。

　　这个有点"自相矛盾"的阎森，或许才是更接近本色的阎森。

　　坚持到底

　　记得一年春节，乒乓国手的母亲被请到了中央电视台的演播大厅。阎森的妈妈当着全国电视观众的面说："希望儿子能找到一个可以好好照顾他的女孩子。"如今，29岁的阎森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感情世界，虽然对此他不愿过多谈及，"毕竟我现在还是个运动员嘛"。但言语中可以感觉到阎森是个对待感情很认真的人。他相信缘分，也会憧憬守着一份爱情天荒地老。无论打球、做人，阎森都属于踏实的那一种，在感情上，也应该如此。"我是那种能给自己找到平衡的人。我现在的生活，比起普通人要好的多，想给家人的我也都能给。只要自己还能打，也许会打到三十四、五岁吧。"俗话说，三十而立，对于马上要奔"三张"的阎森，未来又是如何规划的？"我的首要目标还是明年的世乒赛"，至于更远的事情，壮志未酬的阎森曾流露出明年世乒赛后可能加盟上海，与王励勤一起征战乒超的想法，到时也许会再续"阎王"组合的辉煌。

　　采访是在一间酒吧里进行的，忽然传来柔柔的钢琴声，楼上乐队表演的时间到了。或许是受了某种启发，阎森笑着说，"也许未来我也开一间这样的酒吧，布置呢要别致一点……"阎森继续喝着手中的咖啡。"到时候你主唱，一定很火爆啊。"乒乓队里的"歌王"岂是浪得虚名，阎森也曾调侃：自己的天赋除了给打球，还就剩了那么一点点给唱歌。生活中的阎森很低调，或许只有站在舞台上，手持麦克风的时候，他才会找到那种"中心"的感觉。一曲《爱不爱我》曾经震了整个乒乓队，阎森说他现在比较喜欢阿杜、杨坤的歌。

　　阎森从不把自己当世界冠军看，"拿冠军，也就是一阵子的事。自己高兴高兴完了，过两年还有谁会记得你，还得过自己的生活。当初回国想打奥运会蝉联冠军，不是做给谁看，只想为自己的运动生涯画一个圆满的句号。现在虽然去不了雅典，但我不会放弃的。我的目标是明年上海的世乒赛，无论最后结果如何，只要我尽力，就满足了。"相信"放歌"上海的阎森，会把一曲"坚持到底"演绎得更加精彩。(《乒乓世界》独家网络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