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敏霞金牌背后的感动

　　凌晨2点，整个城市还在等待。我们驱车赶往上海市西南角的一个新建小区，为一个骄傲。

　　转弯、直走、再拐弯，去这户人家的路并不好找，走在地图上所标明的那个小区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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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突然发现有一户人家灯光透亮。“是这里！没错！”

　　已经沉寂的小区里只有这户人家的灯是亮着的，这是户刚刚搬来的人家，一直叫自己女儿“妹妹”，和千千万万个疼爱孩子的家庭一样，他们在15日的凌晨关注着一个焦点。

　　那个焦点应该也是昨晚上海的骄傲，那就是吴敏霞。

　　新家有个金牌“展厅”

　　车子刚拐进小区，远远就看到楼底下有人，一问，原来是考虑周到的吴敏霞父母让亲戚下来迎接的。摸黑走上楼，右手第一家门内已是人声鼎沸。

　　吴敏霞这个两室两厅的新家，是一周前刚刚装修完毕搬进去的，新铺的地板锃亮，明晃晃地反射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可就在7天前，这家人还住在一个小阁楼里，14平方米的小房间，塞得满满当当，上上下下都要折腾半天。

　　吴妈妈告诉我，这套房子从购买到装修，他们一个字都没有透露给吴敏霞，就怕她分心。懂事的女儿让父母一直都很放心，吴爸爸吴钰明说，父母其实不要孩子回报什么，所以，现在买下这套房子，他们为的就是讨个喜气。

　　当然，这次孝顺的女儿回家时肯定会意外，至今还蒙在鼓里的吴敏霞可能还没有想到，父母已经为她准备了一份惊喜———尽管还没见过这套房子，但在这个宽大的环境里已经给她准备了一个小天地，粉红色，面积和原来的阁楼一样大。

　　而在父母宽敞的房间里，有一个特殊的金牌展览柜，漂亮的灯光倾泻在近百枚奖牌上，散发出一种别样的光彩。奖牌按照顺序排列，每一块都是一个故事。爸爸妈妈说，晚上睡觉时，看看就心满意足了。

　　吴钰明说起女儿时，眼睛总是潮潮的，他说他到现在还记得孩子9岁那年刚拿津贴时说的话，吴敏霞说：“等我拿了奥运冠军，就给你们买大房子住。”10年前的“妹妹”，可能还没有什么冠军意识，但那时的她肯定已经把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列为自己的头等大事。每次拿到那几十元，后来变成几百元的津贴时，她总会为父母买些什么，过年时甚至还会像模像样发压岁钱，并且特地嘱咐父母一定要给爷爷外公买点好东西，俨然一个大人样。

　　小小“妹妹”够“硬当”

　　吴敏霞在比赛前一天发了一条短信息给父母，懂事的她让父母放心，就等着看她的比赛吧。寥寥数语，已经让人感到了这个女孩的自信，还有对亲情的那份珍惜。

　　在“妹妹”的新房间床头，放着一堆娃娃。吴妈妈说，这些都是她最喜欢的。其中有两个已经相当陈旧，蒙着一层薄薄的灰，看上去有些年头。快人快语的小阿姨告诉晨报记者，那两个被摸得最旧的娃娃，一个叫爸爸，一个叫妈妈，小小的吴敏霞一直带在身边，在外地训练时想父母了，就拿出来看看，晚上睡觉抱着也有一种特别的踏实感。

　　“妹妹从小就懂事，她不会吵闹。因为父母都是双职工，根本没时间陪她。但妹妹特别乖，你把她扔在床上，一个人能玩一个下午，绝对不让你操心。”

　　吴敏霞的小阿姨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很心疼这个出息的外甥女。“我们家的妹妹从小就没少吃苦。”小阿姨说，吴敏霞小时候也算是“多灾多难”。

　　吴敏霞右脸颊上有两排印子，小阿姨心疼地说这是在幼儿园被调皮的小朋友咬的，只因为“妹妹”不把新玩具给他玩；下巴上那道口子，是在去公园玩的时候被跷跷板磕的，据说吴敏霞当时就血流如注，把妈妈吓得立刻昏了过去，没想到才6岁的“妹妹”特别镇静，一边拿了块手帕捂住伤口，一边用力摇醒妈妈让她把自己送到医院。

　　当然，吴敏霞小时候“悬”的故事还不止这些。小姨说，最“惊心动魄”的一次，应该是爸爸骑摩托车载她上学，不知道什么原因，坐在后座的“妹妹”突然整个右脚卷进了轮子。吴敏霞当时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不停地喊爸爸停车。吴钰明下车后才发现，吴敏霞右脚内侧的皮已经全部翻起，里面的血肉清晰可见。小姨说，好在那个时候流行穿高帮靴子，才让吴敏霞保住了这只脚，否则可能我们现在在奥运赛场上，就看不到这个可爱的姑娘了。

　　“妹妹”的“硬当”是家里人最自豪的。但她的“硬”还不止表现在忍耐力方面，脾气也够“硬”。小姨说，一次期终考试，从来不提要求的妹妹有一天和妈妈商量，如果这次考了双百分，能不能给她买10支铅笔，妈妈同意了。但后来分数公布，妹妹只差两分。懊恼的吴敏霞没有和妈妈再提买铅笔的事，但为了安慰女儿，吴妈妈还是掏钱买了10支，倔强的吴敏霞自始至终没有去碰，她很认真地告诉妈妈，她没有做到的事情，就不会去要那份不属于她的奖励。

　　吴敏霞的这份“硬气”用阿姨们的话来讲，就是继承了父母的“优良传统”。吴妈妈是个党员，单位派人去莫干山工作，吴妈妈二话不说就上了，工作至今才难得请了3个月的假收拾收拾新房，好好看看女儿的比赛；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原来住在小阁楼的时候，家里的条件非常差，吴爸爸一个人要干很多杂活，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

　　亲友十年齐“造星”

　　看过吴敏霞照片的人，都说她和妈妈像，但真正见过本人的，大多会改口。“你看看这鼻子、这皮肤，和爸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谈论外甥女的外表，是大姨妈的一大乐趣，这个漂亮的孩子，在大姨妈看来，比自己的儿子都亲。

　　昨天在楼下负责“迎接任务”的，就是最疼爱吴敏霞的大舅，每一辆出入小区的车辆，热心的大舅都会跑上去问，是不是找吴敏霞父母，直到比赛开始前5分钟，他才终于定下心来观看。用吴敏霞大姨妈的话来讲，大舅是这个家里最应该激动的人之一。“吴敏霞小时候去跳水池训练，无论刮风下雨，都是她大舅接送，来来去去十几年。大舅也算她半个爸爸了。”

　　6岁的时候，体校的老师和芭蕾舞老师先后来到吴敏霞所在的幼儿园，几乎同时看上了这个漂亮的“妹妹”。面对两个选择，爸妈征询了吴敏霞的意见，小小的她很认真地告诉爸爸，她喜欢水，就是喜欢，所以，她要学跳水。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跳就是10年，10年风里来雨里去，一家人几乎都在为跳水而忙碌，甚至连周围的亲戚好友，也逐渐加入到这个庞大的“助威团”中。做饭、接送，能帮上忙的，所有人都乐意搭一把手。

　　可“妹妹”也有想放弃的时候。2000年悉尼奥运会，15岁的吴敏霞未能入选国家队出征奥运会。当时她哭了。她打电话给父亲，委屈地诉说自己为了参加奥运会练得相当苦，去不成就不想留在国家队了。吴钰明没有过多责怪女儿，只是告诉她毕竟还年轻，悉尼不去还可以去下届奥运会，晚上睡觉时垫高枕头好好想想吧。第二天敏霞打来电话，告诉父亲想通了，今后一定要加倍努力，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临走外公笑听“直播”

　　吴敏外公的去世，是这个家庭原本最不愿意提及的话题，因为其中留下的遗憾实在太多太多。但在昨天，在吴敏霞拿下这块期待已久的金牌的时候，吴妈妈和所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向晨报记者聊起了那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外公是去年8月初走的，那段日子正是吴敏霞参加世锦赛的时间。就在决赛那天晚上，已经病危的外公突然提出想看看外孙女的比赛，小小的医院在这个楼层只有一台电视，在会议室。为了能让老人及时了解比赛情况，大姨妈只能来回奔走于医院会议室和病房之间，把每一轮的成绩和吴敏霞的表现告诉外公。来回5次，外公笑了5次。

　　吴敏霞那次夺冠后，外公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一脸盆一脸盆吐血，拍出来的片子显示，老人家胃部周围已经被癌细胞包围。但为了能见上心爱的外孙女一面，外公一直撑着，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甚至要求用最好的药。“我现在多活一天，就等于赚了一年。”这是当时在弥留之际外公说的话，他想再看一眼“妹妹”，还有那块金牌。

　　可惜外公最终还是没能见到宝贝的“妹妹”，因为去年8月下旬就是大运会，为了不让吴敏霞分心，家里一直都瞒着，直到老人离去。

　　吴妈妈哽咽着对我说，其实“妹妹”是有感应的，要不那年大运会，她怎么能一下子拿了4块金牌。

　　她说这个话的时候把脸别了过去，她哭了，这是唯一一次。

　　作者：晨报记者黄嫣